创新是社会科学的生命（周永华）
时间：2010/11/11 13:20:00|点击数：
为了让社会科学研究在提高或改善“人”的素质状态的过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达到更有力地提高社会宏观生产力的目的，有必要对社会科学的“创新”问题进行探讨、突破不合理的陈规旧俗，才能让社会科学的生命之树常青。
一、社会科学在实践中的作用
要求社会科学不断创新
社会科学研究的对象是“人”的各种社会行为、社会问题、和一定程度的社会关系，特别是研究作为生产力组成要素的劳动者与物质生产资料互相之间的关系，提出改善或协调他们互相之间关系的对策建议、提出解决各种社会问题的办法，使生产过程中不同要素之间的各种关系处在协调状态，让各要素的功能得到充分发挥，从而提高生产的有效性、推动生产力的发展。
在社会生产过程中，自然科学及其技术只能作用于生产力要素当中“物”的部分，通过自然科学领域的技术发明和技术改造，改进生产工具、扩大生产对象的纵深范围。自然科学对生产力要素当中最积极、最活跃、唯一具有主观能动性的“劳动者”要素的各种社会问题则无能为力。由于各种社会问题的存在，会影响劳动者的积极性和创造性，降低生产工具和生产技术效能的充分发挥，从而降低生产效率。只有社会科学才能解决劳动者存在的各种社会问题，提高劳动者的主观能动性和积极性，使生产工具和生产技术的效能得以充分发挥。社会科学在社会生产中的作用是不可取代的。
例如，资本家剥削工人的制度，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演变成日益尖锐的对抗性矛盾，工人的生产积极性不能发挥，使整个社会的生产效率下降。 19世纪的伟大社会科学工作者——马克思为代表的有识之士，分析了当时的社会主要矛盾——劳动者与资产者之间的不协调关系、以及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不协调关系，发现了“剥削”的不合理性，创造了共产主义运动的创新理论，成为指引世界工人阶级革命运动的灯塔。在新的社会制度下，生产力各要素之间达到新的协调，社会生产又会高效率地运转起来。我国曾经在较长一段时间里，极左思想猖獗，“领导人”的意志胜过法律，人民的意志得不到反映，“长官意志”造成的连接不断的错误决策使得“从1957年起，我们生产力的发展非常缓慢”①，并且“使我国国民经济一度濒于崩溃的边缘，科学技术与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愈拉愈大”②。有的科研人员认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以后，于1982年发表了《社会主义建设中应该建立经济指挥责任制》③的创新观点，成为遏制“长官意志”和盲目决策的有力武器，成为后来全国共识的“民主决策、科学决策”的先声。孔孟学说曾经把中国社会在公元7~12世纪推向世界第一强国的地位，只是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商品经济的萌发，孔孟学说才逐渐失去原先的能力，才需要新的理论来替代它。社会科学的这种作用，任何自然科学及其技术都无法取代。
上述道理说明，社会科学研究事业的存在，是发展着的社会实践的需要。不断推陈出新的社会科学理论（含理论观点、研究方法、研究对象、对策建议等），能推动着社会不断地向前发展。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一道，从不同的侧面推动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两者缺一不可。
二、理论观点的创新
科学研究的本来意义，是探索人类未曾认识到或未曾认识清楚的未知世界，对未知事物认识清楚之后，才能够做到掌握相关的客观规律、为人类谋福利。对未知事物认识得越多、越深入，对社会的贡献也越大。
如果别人已经认识到了的事物，你再去认识（研究）一番，就是重复别人的劳动，造成不必要的社会资源和科研资源浪费，除非你的研究有更深入的分析或比别人（前人）高明的见解。不论自然科学研究还是社会科学研究，都遵循这一原理。
所以，社会科学研究过程中，第一重要的是理论观点的创新。理论创新是其它创新的基础和核心。社会科学的创新理论，是对过去的社会实践的最新抽象与概括，也是对未来社会发展的最新预测；是让人们日后的社会行为更加自觉地遵从客观规律，让社会劳动更加提高其有效性、减少社会浪费和损失的指针，因而社会能够从中获得更大的根本利益。
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运动理论，就是在当时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提出的创新理论，它对人类的贡献是不言而喻的。在建设社会主义的历史新时期，针对当时中国社会对“知识”和知识分子社会作用的错误认识，邓小平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新观点，唤起了全国人民重视科学知识、学习科学知识的热潮，把中国社会主义事业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任何社会的重大发展进步，都离不开社会科学创新理论的推动作用。
三、 研究方法的创新
研究方法的不同会导致研究结果的差异，进而影响到理论认识的差异，而不同理论指导下的实践结果也会是不同的。根据实践发展的需要，创新的研究方法能推动理论向前发展。
社会科学研究方法有观察研究、对比研究、理论演绎研究、调查实证研究，等多种研究方法，都是为了获得研究对象的真实信息资料，提出符合客观实际的研究结论。每一类方法中，又都有若干不同的细分。
社会科学在西方国家的一段时间里，由于受到殖民主义思想的影响，存在着猎奇后进民族社会的倾向，缺乏对自己生活在其中的社会的深入研究与分析。费孝通先生打破了当时社会学的这一习惯做法，对自己祖国的一个农村进行了深入的实地调查与剖析，得到的结果不仅是对社会学的创新贡献，更是对祖国命运实事求是的关注。费先生的这一社会科学的创新方法，体现在《江村经济》论著中，成为社会科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④。20世纪末期，社会问题的调查方法又向前发展了很多，出现了“问卷调查方法”、“农村快速评估方法”、“参与性调查方法”、“性别分析方法”、“参与性监测与评估方法”等，不仅丰富了调查研究的方法，而且在帮助农村后进地区贫困人群摆脱贫困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把对社会问题研究的纵深程度大大向前推进了。
四、究对象的创新
随着社会科学研究研究事业的发展和研究力量的壮大，研究对象和研究领域会发生不断的深化。对前人从未研究过的对象或领域进行开创性的研究，就是研究对象的创新。对新的社会现象或新的社会问题进行研究，得到的新结果，对后来的社会实践，具有新的指导意义。
过去我们研究社会问题，常从其生产关系或阶级关系的角度出发，得到的结论也局限在改善人们的生产关系或经济关系。但是，在同一经济关系内部，人们互相之间为什么还是存在各种社会矛盾和问题呢?这就要求社会科学工作者去探析在同一经济关系内部不同人群的差异。例如不同居住地、不同社会地位、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生活习俗、不同生活方式等人群的差异。
对各种新的研究领域的开辟，必将揭示人们未曾认识到的很多新规律。一个国家在制定某项新的法律或政策的时候，必须要全面掌握不同人群的差异，否则会造成法律或政策的缺陷或漏洞，形成对国家利益的损害。因此，社会科学工作者不断地对同一经济关系内部的社会问题进行深入研究，是社会肌体保持健康的必要保证。正像物理学上对物质的认识那样，认识了分子结构之后，要对原子结构进行分析，认识了原子结构之后，应对粒子结构进行研究，一步一步深入下去，人们对世界的认识才会愈深刻和清楚。
五、成果评价方法的创新
对社会科学成果的评价，现在是延续过去形成的“专家评价”方法。被称为“专家”的人，原本是因其对某一门学科某一些领域有较多知识或较准确的判断。因此，这一方法被用了多年。但是，在实践中发现这种方法也存在一些弊端，使得社会科学成果的评价要呼唤新的、更合理、更能反映客观实际的方法。
专家评价法的弊端之一是，一个地方的专家可能与被评审成果的完成人互相认识，在评审过程中难免掺入“感情”因素，使得评审的结果难以准确反映客观实际。
专家评价法的弊端之二是，专家也有自己认识方面的局限性。专家并非万能之人，对于具有创新意义的成果，有时候不一定能被专家意识到，而把具有创新价值的成果窒息。现实中，有的成果在当地被评为高等级获奖成果，但在全国性的优秀成果遴选中却默默无闻；有的成果在当地评奖中名落孙山，但在全国性的优秀成果遴选中却屡被选中，证明了上述弊病的存在。在自然科学史上，类似情况也不鲜见。
专家评价法的弊端之三是，“专家”是一个相对概念，一个人今年是专家，明年别人超过了他，别人就应该是专家。但是，现实是，一旦有了“专家”的名气，就成了一辈子的专家。
现实中，除了由专家来评价社会科学成果以外，有的还由领导人物来评价。一项成果一旦被领导“批示”过，立刻身价倍增。领导人物不是万能、不是专家、更不代表社会实践，领导人批示，仅只是其常规工作而已，领导人的批示完全没有当作评价社会科学成果价值依据的理由。
对于社会科学成果的客观评价，首先应该由“查新系统”对其做出初步检索查询，看其在理论观点、研究方法、研究对象等方面是否有所创新；其次再看其论证是否周密，是否符合逻辑，是否符合“四项基本原则”，词语、标点是否讲究规范，对社会的现实意义如何等。更重要的是，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社会价值，归根到底在于对实践的正确引导作用。也就是说，只有能够经受住实践检验的社会科学研究成果，才是真正有社会价值的东西。
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本质，是因其反映了一定的社会客观实际，提出了符合客观实际的带规律性的理论观点，对后来的实践具有正确的指导作用，因而具有相对真理的性质。这样的成果才有真正的社会价值。如果一项成果不能经受住实践的检验，就说明该成果提出的理论观点是错误的，或者没有真实地反映社会客观实际。
实践对理论观点的检验，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完成的，而是要经过一定的时间考验，才能得出结论。例如1958年提出“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观点，经过20年的时间考验，才被大家清楚地认识到它脱离客观实际的错误所在。在过去很多年，人们把自然资源看作只有“使用价值”、而没有“价值”的东西。这种理论观点指引着中国长期以来对自然资源采取“掠夺式”开发，导致了严重的环境恶化、资源短缺、水土流失、荒漠化、洪旱灾害等一系列生态性的恶劣后果，才逐渐认识到这种理论的错误所在，并决心通过法律手段和经济手段，对掠夺式开发自然资源和浪费自然资源的行为进行遏制。实践说明，没有经过实践充分检验和时间考验的理论观点，不宜急于对其作出评价或结论。对社会科学成果评价方法的创新，只能立足于“实践检验和时间考验”。
六、社会科学研究管理的创新
由上节对社会科学成果评价的创新，必然引导出社会科学管理的创新。管理的创新首先要求建立社会科学成果的“查新体系”。到目前为止，我国科学研究成果的查新体系只在自然科学领域才存在。一项成果是否提出了创新的观点、新的研究方法、新的研究对象等等，在通过查新体系的检索之后，才能得到权威性的确认。自然科学领域对于新发现的客观现象、或者提出反映某客观规律理论观点的第一发现人，采取了尊重历史事实的唯物主义态度。在有关的教科书上，一直明白地写着：万有引力现象和万有引力定律是17世纪英国人依萨克·牛顿发现和提出的；电磁感应现象和电磁感应定律是19世纪英国人迈克尔· 法拉第发现和提出的等等。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的思想获得了大解放，很多人研究了过去被禁止研究的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提出了很多具有真知灼见的创新观点，推动着改革开放健康地向前发展。但在中国当代社会科学领域，对于提出新的被实践检验为正确理论观点或相对真理的第一人，很少被得到公开承认。这种对待社会科学创新成果的态度，对社会科学事业的健康发展有弊而无利。对社会科学管理的创新，首先要求勇于承认经过实践经验和时间考验为正确观点的第一发表人。
对社会科学管理的创新，必然要求对成果评价的方法也必须创新，已如前述，不赘。
另外，对社会科学管理的创新，还应该取消以“字数”多少论英雄的不当做法，改为以创新观点的数量多少和创新观点的正确与否来比贡献的方法。“字数”是计量编辑出版工作和稿酬的传统做法，不知为什么变成了衡量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依据。在这种政策的引导下，研究人员为了拼凑“字数”，而把精彩的短文变成了啰嗦的长文，文章能解决的问题变成了一本厚书，冗长累赘的东西反而被认为“有分量”，甚至把别人发表的创新观点东拼西凑地“合成”为自己的长篇宏论，依靠这样的“字数”去晋升职称；把科学研究的根本宗旨——发现新问题、研究新问题、提出新观点、解决新问题，则置于次要地位。
社会科学研究和自然科学研究的宗旨一样，都是发现新问题、研究新问题、提出新观点（包括新的研究方法、新的研究对象等）、解决新问题。比较起自然科学领域对研究成果的评价与管理，社会科学领域的成果评价制度和评价指标体系、及其量化标准，还有待创新与完善。
注释：
① 《邓小平文选》第三卷，137页，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② 《邓小平文选》第二卷，86页，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③ 《潜科学杂志》（北京），1982年5期，第24页。
④ 《江村经济》序，江苏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原载：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科学管理与评论》2006年第3期。
（责任编辑：代丽）
来源/作者：经济研究所
